《金.瓶.梅》串讲（333）

 吴月娘、西门庆：糊涂人、清醒人

        （内容见第七十九回　西门.庆.贪.欲得病　吴.月娘.墓.生.产子）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作者  白坤峰

西.门.庆一向讨厌.刘瞎.子与他的老婆.刘.婆子.的装.神.弄.鬼。但吴.月.娘第一反应仍是请他们二.位来装.神.弄.鬼：

月娘.众人慌了，都守着看视。见.吃.药.不效，一面请了.刘.婆.子，在前边.卷.棚（也叫“卷棚.顶”，此建筑的屋顶无明显的正脊，而是由瓦垄直接卷过屋顶，形成自然弧形，多建于园林）内，与西门庆点 人.灯（人.形的灯）跳.神（女.巫.或 神.汉.跳.舞以驱.魔.治病）。一面又使小厮往周.守御（周秀）家内，访问吴.神仙在那n里，请他来看西门庆；他原/相他（他之前为西门.庆.相面）今年有呕.血.流脓.之灾、骨懈.形衰之病。

贲四说：“……吴.神仙/见xiàn在/门.外（城门外）土地.庙（掌管本地的神仙之庙宇）前，出着个卦.肆儿（卦摊儿）……不争.利物，就去.看治。”月娘.连忙就使琴童.把这吴.神仙.请将来。……

（吴.神仙）先诊.了脉.息，说道：“官人.乃是.酒.色.过.度，肾.水.竭.虚；是太.极.邪.火（心肾的虚火）聚于.欲海。病在.膏.肓hung（难以治疗的病位），难以.治疗。吾有.诗八句，说与你听。只因他：“……当时.祇zh恨（只是遗憾。祇：只）欢娱.少，今日翻为（反而是）疾病.多。玉山.自倒.非.人力，总是.卢医（扁鹊，因其.在卢地.居住，也称“卢.扁”）怎.奈何！”

吴.神仙毕竟是.神.仙，一语.道破.其中原委。同时.还直言相告：没有.救。无.神.仙！

一句话，气.数.已.尽。况.且，上天.也救.不.得：

 唯一的.侥.幸.寄托于.解梦，但结果.仍然.绝.望：

月娘道：“我.梦.见，大.厦.将.颓，红.衣.罩.体，攧din（跌）拆了/碧.玉.簪，跌.破了.菱.花.镜（背面刻有菱形花纹的铜镜）。”

神仙.道：“娘.子.莫怪.我.说，大.厦.将.颓，夫君.有.厄；红.衣.罩.体，孝服.临身；攧.拆了.碧.玉.簪，姊妹.一时.失散；跌破了.菱.花.镜，夫.妻.指日.分离。此梦.犹然.不好，不.好！”

月娘道：“问先生.有解.么？”神.仙.道：“白.虎.当.头.拦.路（死神挡路。白虎：二十八星宿中的西方七星组成虎形，代表死亡），丧.门.魁（丧门星。此年的凶煞）在/生.灾。神.仙.也无解，太.岁.也难推。造.物（上天、大自然）已定，神.鬼.莫移！”月娘.见命.中.无有.救.星，于是拿了一匹布，谢了神.仙，打发出门，不在话下。正是：……平生.作.善.天.加庆，心不.欺.贫.祸.不.侵。

第二十一回.吴月娘.在院子里焚香.拜.斗，是装给.西门.庆.看的，是虚伪.却有实.效的，但这一次，是真诚而无用的：

月.娘……心中慌了。到晚夕，天.井（院子的空地）内/焚.香，对天.发愿，许下.儿夫（妇女称自己的丈夫）好了，要往.泰.安.州.顶上（山上。泰山的玉皇顶）与.娘.娘（俗称泰山娘娘、泰山老奶奶等。尊称碧霞元君）进.香.挂.袍（先上香礼敬，再给泰山奶奶披上新袍）三年。孟玉楼.又许下“逢.七（每.七天。因有.北.斗.七.星.之故）拜.斗du（拜北.斗.星.君）。独.金莲.与李娇儿（二妾。李桂姐的姑姑）不许.愿.心。..

孟.玉.楼.是典型.的“乌.合.之.众”之代表，凡事只步领导之后尘。如果说李娇儿.是因为无爱而萌生去意而不必造作许愿，那么潘金莲就是因深爱而痛心而无心许愿。

西门.庆.自觉.身体.沉重，要便（动不动、经常）发昏.过去，眼前看.见.花.子虚（李.瓶儿.的前夫）、武大.（潘金.莲.的前夫）在他根前（跟前）站立，问他.讨.债。

（西门.庆）又不肯告人说，只教小厮（仆人）守着他。见.月.娘不在根前，一手.拉着.潘.金莲，心中舍不的他（她），满眼.落泪，说道：“我的.冤.家.，我.死.后，你姊妹们.好好守着我的灵（木头灵牌，上有死者的姓名等），休要.失散了。”

那金莲.亦悲不自胜，说道：“我的.哥哥（小伙子。对男子的爱称），只怕/人不肯.容我。”西门庆道：“等他（她。吴月娘）来，等我.和他（她）说。”不一时.吴月娘.进来，见他二人.哭的.眼红红的。

西门庆……不觉.哽咽，哭不出声来，说道：“我觉自家jia好生.不济，有两句.遗.言.和你说。我死后你若.生下.一男.半女，你姊妹.好生.待着，一处.居住，休要.失散了，惹人家笑话！”指着金莲说：“六.儿，他（她）从前.的事，你耽待.他（她）罢！”.

（西门庆）说.毕，那月娘.不觉桃花.脸上.滚下.珍珠.来，放声.大哭，悲恸tòng不止。

吴月娘放声.大哭，一哭.丈夫.将死，自己.此后.必定艰难；二哭.丈夫了解自己.内.心.之.暗；三哭.丈夫将.死，仍是牵.挂.小潘。而西门.庆，念念不忘、反.复.叮咛的竟然是：守.住.西门.疆.土，珍惜.西门.荣.光.，友,好,团.结.不分.散。

西门庆道：“你.休哭，听我.嘱付你，有《驻.马.听》为证：‘贤妻.休悲，我有.衷情.告你知……三贤.九.烈（很.贞列。三、九：甚、非常）要.贞心，一妻.四妾.携带着住。彼此.光.辉.光.辉！我死.在九泉.之下.口眼.皆闭！’”

月娘.听了，亦.回答.道：“多谢.儿夫（女子称自己的丈夫），遗后.良言.教道奴（教导我）……生死.同途.同途.，一鞍.一马（比喻一夫一妻）不须.分付（吩咐）！”

西门.庆.至死.不忘.加.强.思.想.教.育，希望.妻妾.忠贞.贞烈。这颇像.花.天.酒.地.的领.导.希望.手下.艰苦.朴.素。

嘱付了吴月娘，又把陈经济叫到根前，说道：“姐夫（姑爷），我养儿.靠儿，无儿.靠婿；姐夫.就是我的亲儿.一般。我若有些.山高.水低（代指死亡。偏义于“水低”），你.发送.了我（给我出殡。北方习语）入土，好歹.一家.一计，帮扶著.你娘儿.们过日子，休要.教人.笑话！”

又分付（吩咐）：“我.死后，段子铺pù（缎子店）是五万银子.本钱，有你乔.亲家qìng jia爹，那边多少本利，那找与他。教傅伙计（傅二叔）把.货..卖一宗.交一宗，休要开了（缎子店不要再开了）。贲四.绒.线铺，本银.六千五百两；吴二舅.紬 chóu绒铺是五千两，都卖尽了.货物，收了来.家。又李三.讨了批（批..文。事见     ）来，也.不消（不用）做了，教你应.二叔（应.伯.爵）拿了别人家.做去罢。李.三、黄.四身上还欠五百两.本钱，一百五十两利.钱未算，讨来发送（出殡）我。你只.和傅.伙计，守着.家门这两个铺子罢！段子铺.占用银二万两，生药铺.五千两。韩.伙计（韩.道.国）、来保，松.江.船上.四千两。开了.河（河流春天解冻），你早起身.往下边.接船.去，接了.来家，卖了.银子，交进来.你娘儿们.盘缠。前边刘学官（刘.校.长）还少我二百两；华.主.簿bù（华.秘.书）少我.五十两；门外（城门外）徐四/铺内，还本利.欠.我三百四十两，都有.合同/见xiàn在，上.紧（抓紧。山东方言）使人催去。到.日后，对门.并（以及）狮子街.两处房子，都卖了罢，只怕你娘儿们.顾揽.不过来。”.说毕。哽哽.咽咽.的哭了。

陈.经.济.道：“爹.嘱付.儿子，都.知道了。”

西门庆.头.脑.清.晰，交待.细.致，把自己的丧.事.之费.都说的有条不乱。但.陈.经.济并没有太多的反应，随口.应允而已。其实，蔡.状元.还借过一百两.银.子（见第.三十六.回），但西门.庆.没.说，怕.家属.们增加.不必要.的麻.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