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金瓶梅》串讲（335）

搞笑祭文：西门庆是鸡巴

（内容见第八十回　陈经济窃玉偷香　李娇儿盗财归院）

          作者 白坤峰

诗曰：“寺废僧居少，桥塌t客过稀。家贫奴婢懒，官满（官职到期）吏民欺。水浅鱼难住，林疏鸟不栖。世情看冷暖，人面/逐高低（人的表情都是追逐高等人物）。”……西门庆死了那日，报恩寺朗僧官（姓朗的和尚官员）十六众僧人做水陆（水陆道场），有乔大户家上祭。

安葬李瓶儿的时候，也是朗僧官来做法事。当时的奢华排场（中央的黄太尉、山东省级高官都来吊唁）与此时的冷清形成了以对比。

应伯爵的表现，堪称经典：

这应伯爵，约会了（约定集合了）斋祀中/几位朋友，头一个是应伯爵，第二/谢希大，第三个/花子由，第四个/祝日念，第五/孙天化，第六个/常时节，第七个/白来创，七人坐在一处。

伯爵先说道：“大官人没了，今二七（第14天）光景。你我相交一场，当也曾吃过他的天，也曾用过他的，也曾使过他的，也曾借过他的，也曾嚼他过的。今日他没了，莫非推不知道？洒土/也眯了后人眼睛儿也（胡弄了事，或掩饰一下。同“前人撒土，迷后人的眼”——指前边的人故意撒土，以迷后边人的眼睛，让其看不见情况）；他就到五阎王（主管地狱的阎王有十个，阎罗王是第五位，故简称之）根前（跟前），也不饶你我了。

“你我如今这等计数，每人各出一钱（十分之一两）银子，七人共凑上七钱。使（用）一钱/六分（百分之一两），连花儿买上一张桌面（装饰着花朵的酒席，即书中的插花桌面），五碗汤饭、五碟果子（点心。不是水果。北方方言）；使了一钱，一付三牲（一套猪、羊、牛肉）；使了一钱/五分（二十分之一两），一瓶酒；使了五分，一盘（一捆）冥纸香烛；使了二钱，买一钱轴子（也叫轴头，中国书画装裱后的用于坠着底部的圆棍形之物，多为木制），再求水先生（水秀才。初见于第五十六回）作一篇祭文使一钱，二分银子顾人（雇人）抬了去，大官人灵前，众人祭奠了。

“咱还便益pián yi（便宜、沾光），又讨了他值七分银一条孝绢，拿到家做裙腰子（山西省的一种衣服。其它地方也十分罕见）。他（他家）莫不白放咱每（咱们）出来？咱还吃他一阵。到明日（之后）出殡，饶（尽力）饱餐一顿，每人还得他半张靠山桌面（锅盔或厚大的锅饼。鲁南的面食。五斤白面做一个，直径一尺二寸，厚一寸二分。“靠山桌面”则是因制饼之家将锅饼竖于桌面、倚在山墙当作招牌而得名），来家与老婆孩子吃着两三日，省了买烧饼钱，这个好不好？”

以上段落，将一个精于打算的底层清客的形客，刻画得淋漓尽致。这种心思，常常被中国人效仿之。（应伯爵的数学很好）

这水秀才，平昔（平时）知道应伯爵这起人（这批人）与西门庆，乃小人之朋，于是包含着里面作就一篇祭文。……人人都粗俗，那n里/晓的其中滋味！浇了奠酒（祭于地面的酒），只顾把祝文来宣念。其文略曰：

“维/重和（年号）元年，岁/戊戍wù shù ，二月/戊子/朔shuò（初一），越（到了）初三日庚寅yín，侍生（本为官员对同僚的谦称）应伯爵、谢希大、花子由、祝日念、孙天化、常时节、白来创，谨以清酌/庶shù 羞（清酒、佳肴。羞：馐xi佳肴）之奠，致祭于故锦衣（死去的锦衣卫军官）/西门大官人之灵,曰：

维灵（那英灵）/生前梗直，秉性坚刚。软的不怕，硬的不降 xiáng。常/济人以点水（给女人以精液），恒助人以精光。囊箧qiè（以袋子、箱子而表财富，此指鸡巴）颇厚，气概轩昂。……锦裆（丝绸内裤）队中/居住，团夭库（裤）里/收藏。有八角（棱角）而不用挠掴，逄虱虮而骚庠难当。受恩小子，常在胯下随帮。也曾在章台（妓院）而宿柳（嫖妓），也曾在谢馆（妓院）而猖狂。正宜撑头活脑（同“撑头/获脑”，“抻chn头/缩脑”的谐音误读，此形容鸡巴之状），久战熬场（鏖áo场、战场）；胡何（为什么）一疾，不起之殃！见xiàn今/你便长伸着脚子去了，丢下小子辈如班鸠跌弹（斑鸠跌蛋），倚靠何方？……撇的人/垂头跌脚，闪得人/囊温郎当（无精打采）！

今特/奠兹（这）白浊（劣酒），次献寸觞shng（浅杯的酒）。灵其不昧mèi（你的灵魂一定不会暗灭），来格（来到。格：到。来：语气词）来歆xn（来吃祭品），尚享（来享用）！”

这祭文，通篇透着喜感与黄色。也颇符合西门庆的特点，也是西门大官人一生的写照。

众人祭毕，陈经济下来还礼，请去卷棚（屋顶呈自然弧形的园林建筑）内，三汤五割（三个汤、五次割切烤肉，借代各种肴馔zhuàn。同“三汤两割”，数词均为虚指。明俗，客人越尊贵，割献烤肉的次数越多），管待出门。

李瓶儿之死，因西门庆悲痛而满纸苍凉；西门庆之死，因大家漠然而时有笑料：

那日，院中李家虔婆（李三妈。妓院的鸨bo母。虔：在古语中有强迫他人做坏事之意），听见西门庆死了，铺谋/定计，备了一张祭桌，使了李桂卿、李桂姐坐轿子来上纸/吊问（烧纸钱，慰问）。月娘不出来，都是李娇儿（二妾）、孟玉楼（三妾）在上房（大老婆房间）管待。

李家桂卿、桂姐悄悄对李娇儿说：“俺妈说，人已是死了，你我院中人（妓院之人。明代妓院为合法），守不的这样贞节。自古千里长棚，没个不散的筵席。教你手里有东西，悄悄教李铭稍（捎）了家去/防后（以备以后之用），你还/恁nèn傻（这么傻）！常言道：‘扬州（借代繁华的异乡）虽好，不久恋之家。’不拘多少时，也少不的离他家门。”

李娇儿很听两个侄女的话，况且两个侄女话中有理。

王六儿的上祭，让吴月娘怒不可遏：

那日，韩道国妻王六儿，亦备了张祭桌，乔素（精致的孝妆与孝装）打扮，坐轿子来与西门庆烧纸。在灵前摆下祭祀，只顾站着。站了半日，白（徒劳地）没个人儿来陪侍。原来西门庆死了，首七（死后的第七天）时分，（吴月娘）就把王经（王六儿的弟弟、西门庆的管家之一）打发家去（回家）不用了。小厮每（男仆们）见王六儿来，都不敢进去说。

那来安儿，不知就里，到月娘房里，向月娘说：“韩大婶（王六儿）来与爹上纸，在前边站了一日了。大舅（吴大舅）使我来对娘（敬称女主人）说。”

这吴月娘心中还气忿不过，便喝骂道：“怪/贼/奴才（恶心的、混帐的奴才）！不与我走（还不给我滚）！还来甚么韩大婶，毛必b（屄b）大婶！贼/狗攮 nng的（混帐的、狗日的。攮：捅。山东方言）养汉的淫妇（偷男人的混帐女人），把人家弄的家败人亡、父南子北、夫逃妻散的，还来上（上祭、上纸）甚么。”一顿骂的来安儿摸门不着。

来安儿，嘴/谷都 du着（鼓嘟着、撅着）不言语。（吴大舅）问了半日，再说：“娘稍出（捎出来）‘四马’儿（“骂”的拆字）来了！”

这吴大舅连忙进去对月娘说：“姐姐（姑娘），你怎么这等的！快休要舒口（纵口、任意说）。自古‘人恶wù礼不恶wù’（其人厌恶，其礼节不应仇视）。他男子汉（她丈夫。韩道国）领着咱/偌ruò多的本钱，你如何这等/待人？好名儿难得。快休如此！你就不出去，教二姐姐（二妾。李娇儿）、三姐姐（三妾。孟玉楼）好好待他（她）出去，也是一般（一样的）。做甚么恁nèn样的，教人说你不是？”那月娘见他哥这等说，才不言语了。

良久，孟玉楼还了礼，陪他（她）在灵前坐的。只吃一锺（同盅zhng，无把的小杯）茶，妇人也有些省 xng ki（羞愧），就坐不住，随即告辞起身去了。

其实，吴大舅高估了韩道国、王六儿的道德，哪怕此时的吴月娘对王六儿客客气气，他们两口子也会远走高飞的。

那李桂卿、桂姐、吴银儿都在上房（大老婆房间）坐着，见月娘骂韩道国老婆“淫妇长、淫妇短”；砍一枝，损百株（伤害了一个人，却连带着损伤许多人）。两个就有些坐不住。未到日落，就要家去。月娘再三留他（她）姐儿两个：“晚夕伙计每（们）伴宿，你每（们）看了提偶的（皮影戏），明日去罢。”……到了晚夕，僧人散了……叫了一起（一批）偶戏，在大卷棚内摆设酒席伴宿。提演的是《……杀狗劝夫》（孙华与无赖友好，其弟孙荣规劝，孙华反将孙荣逐出门外。孙华妻杀死一狗，装以人衣，放在门前。孙华见而大恐，请来无赖朋友帮助掩埋。无赖反而报官。孙荣为救其兄自认杀人。孙华妻杨氏至公堂说明原委，兄弟和好）戏文。……打动鼓乐，戏文上开，直搬演（扮演）到三更天气（深夜11:00—1:00的时候），戏文/方了lio。